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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7章 無處可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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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7章 無處可逃

等待的時間總是無聊的,而戴著腦機玩游戲雖然相當於睡眠,但總是感覺有些怪怪的。

就是那種,有點像《盜夢空間》那樣,夢的盡頭是另一個夢的感覺。

你以為自己已經清醒了,甚至掐一把自己的臉還會痛,但實際上只是從一個夢境到達了另一個夢境。

夢無止境。

如月楓摘下腦機,將它放到另一邊的桌子上放好,然後重新躺回床上。

她睡覺的時候喜歡把頭發紮成麻花辮,那樣等到醒來的時候就會很整齊,不會像散著頭發的時候一樣,亂成一團毛線球。

但這種睡法的缺點也很明顯……那就是硌得人有些睡不著。

她翻了個身,但總覺得還缺點什麽,於是把被子團吧團吧抱在懷裏,像是個簡易的抱枕。

真奇怪,她以前可從來不是這樣的,不需要抱什麽東西都能睡得很快。

趕在deadline之前碼完論文的時候,會睡得尤其快。

拉緊了窗簾的室內一片昏暗,分明是早晨,卻好像晚上一般,而她抱著簡易抱枕,緩緩的進入了睡眠。

然後又開始做夢。

如月楓在夢中睜開眼睛,幾乎有些無奈了。

她不戴腦機就是想要不做夢的睡覺,簡簡單單的什麽夢都沒有的睡個覺,怎麽這都不行啊。

不過這一次的夢境,她可以正常的運動了,想擡頭擡頭,想轉身轉身,算是個比較自由的第三視角。

而這次她的視角中所出現的,依舊是那個矮矮的女孩。

但這一次,女孩長高了不少,至少有160了,年齡應該已經達到了12、3歲的樣子。

她趴在綠草坪上,用意大利語寫著什麽東西。

如月楓湊過去看,發現是《我的哥哥》,第一句話是:我哥每天早晨起來第一件事,就是吃一公斤的棉花糖。

……好家夥,這不會甜到膩死嗎。

“我不會吃一公斤的棉花糖,最多吃半斤。”

一道聲音從她的身後響起,帶著些慵懶的笑意,比起之前的稚嫩而言,已經成熟了太多。

而對於曾經與這道聲音的主人,相處了有好一段時間的如月楓而言,這就有些太熟悉了。

是白蘭的聲音。

絕對,絕對不會聽錯。

女孩頭都不回,只是淡淡的說道:“只是敷衍上面的作業,和你沒什麽關系。”

她轉過身去,向著聲音所傳來的地方望去,是個高個的男生,有著白色的刺猬頭。

但那張面孔被白光所籠罩,只能夠看清一雙紫色的眼睛。

男生聳了聳肩,“但作文的標題是‘我的哥哥’,你難不成還有別的哥哥不成?”

女孩冷笑,“你才不是我哥哥,要不是我不想寫《我的父親》,根本也不會輪到你。”

男生坐到了女孩的身邊,是一種很放松的姿勢。

“但只有哥哥會聽你說些天馬行空的鬼話,什麽殺光天下的黑手黨,和要當特工之類的東西。”

“要殺光全世界的黑手黨,那可真是個苦差事,要不先從老頭子開始殺起?”

女孩冰冷的註視著他,紅發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屬般的光,像是血曬幹後的銹紅。

“白蘭·傑索,你這是在嘲笑我嗎。”

男生又笑了,“那哪能啊,我好認真的。”

他仰視著她,用那雙與父親一模一樣的紫色眼睛註視著她,說道:

“難道你不想為你母親報仇嗎?”

女孩猛地伸出手來,用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。

碧藍的天空上,雲朵被風趕著往前飛,投下的陰影籠罩在他們的身上。

如月楓站在天空上,能夠看到女孩憤怒的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獅子般的眼睛。

男生的皮膚很白,是那種蒼白的白,而她掐得十分用力,用力到足以留下如同吊死鬼上吊時的紅紋。

他那紫羅蘭色的眼睛,因為缺氧而逐漸上翻,露出了雪白的眼白,眼瞼充血,幾乎要流下淚來。

但他又在笑。

即使如月楓因為那層籠罩在他臉上的白霧看不清楚,但卻依舊覺得他是在笑。

為什麽呢,因為他們之間是那麽的相似,相似到就好像是一面鏡子的正反面。

若是同樣的處境,她也會笑。

生長著綠草的懸崖下的海,變成了血海,翻湧著屍骨與碎骸,天與地在顛倒,只有他們兩人始終如一。

“妹……妹……”

他的聲音因為被掐著而有些嘶啞,像是某種播放了千萬次最後磨損得不行的老唱片,帶著黏稠的無法被忽視的惡意,說道:

“我們……是……共犯。”

-

如月楓猛地睜開了眼睛。

幾乎是在她睜眼的下一秒,放在枕頭旁邊提前定好了的18點半的鬧鐘便響了起來。

“叮鈴鈴!”

她坐起身來,擡起手摸了一把自己的額頭,發現上面已經滿是冷汗,幾乎要順著她的指尖落下來一般。

若夢中的女孩便是過去的她,那白蘭……

“噩夢啊。”

她喃喃道,從床上翻身下來,幾乎是沖到了洗手間,掬起一捧水來拍打在臉上。

清涼的水將些許混沌的意識帶回現實,她註視著那面鏡子,發現鏡中的自己堪稱一臉菜色,脖子旁邊的那顆被蟲子咬出來的包也紅了一片。

“這是過敏了嗎?”

如月楓皺著眉,只覺得這地方有些癢又有些疼,擡起手撓了兩下。

結果剛一撓就出現了一大片出血點,使得那裏看上去更加明顯了。

“嘖,一會兒得去藥店買個藥膏回來。”

她看著心煩,解開頭上的麻花辮,就這麽披在身上,然後推開房間的門向外走去。

距離諸伏高明過來還有20分鐘,恰巧她剛起床有些餓了,於是去廚房燒水,準備隨便泡個泡面對付上兩口。

她對於吃的東西沒有什麽執念,能吃到好吃的挺好,但吃不到也無所謂,總之能把肚子填滿就行。

說起來,還沒有問他在哪裏見面……

就在她這麽想著的時候,門鈴突然響了起來。

這麽早就來了?

如月楓有些驚訝,走到門口先通過貓眼看了一下,發現還真是他。

諸伏高明穿著一身她從監控中所看到過的西裝,手上還拎著東西,站立在貓眼前的空地上,等待著。

然後,門開了。

“你來得還挺早,我還沒吃飯呢。”

如月楓在打開的大門後,對著他做了個打招呼的動作。

拜那個噩夢所賜,她現在整體的興致不是很高。

在游戲裏面縱情所獲得的那點多巴胺,現在已經基本上都磨沒了,剩下的整體情緒都不算高。

諸伏高明擡起頭來,剛想說什麽,眼睛就瞥見了那一抹刺眼的紅。

她的皮膚很白,如同上好的瓷器一般白,有披散著黑色的發,於是顯得本來就白的皮膚更加的白皙。

而這也就導致,在這美麗瓷器般的皮膚上,隨意一點點的痕跡,都顯得猶為刺眼。

但他又能說什麽呢?

成年人的生活有著天然的隔膜,就算再親密的人,都要好好保持距離才可以。

更何況,他也沒有對此置喙的資格。

他要怎麽說?問她昨日不在家中是因為和別人一起過夜,還是說她不珍稀自己的身體,在傷還沒好的時候就肆意妄為?

不,他什麽都不能說。

他應該裝看不見的,但這對於一個擅長觀察的偵探來說,實在有些太顯眼了。

他恍惚之間,想起了今天早晨看日歷時,看到的註意事項。

上面說:諸事不宜,忌訪客,忌出門。

“……師妹。”

諸伏高明開口叫道,他自己都驚訝於自己聲音的平靜,“我給你帶了飯。”

如月楓有些驚訝地轉過身來,她燒的水還沒燒開,等泡面泡好估計也要有一段時間,不如吃現成的做好的飯。

“最好熱一下。”

他將便當盒放到桌子上,被她接了過去。

她的手指蒼白,帶著點紅,或許是剛剛碰過涼水,像是某種漂亮的花瓣,等待被人采擷。

——該死,該死!別用這種骯臟的目光去看你師妹!你讓導師情何以堪!

她將師妹托付給你,不是為了讓你輕薄她的!

他只覺得自己的呼吸慢慢的變得急促,像是喘不上來氣,而在拼命的汲取氧氣似的。

他閉上眼睛,在心中默念各種有關於靜心的古話,從一念到十,從十念到百。

甚至開始念偶然看到後記下來的佛經,說阿彌陀佛,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……偵探什麽都知道點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。

然而對面的人只需要開口隨便說句話,就能輕易的將他的偽裝和堅持都擊碎。

“師兄,你吃晚飯了嗎?”

她用手把垂下來的頭發掖到耳後,露出白皙的側臉,用筷子夾著菜往嘴裏送。

諸伏高明記得自己做飯的時候放了什麽,西蘭花,五花肉,米飯……

但當他擡起頭來,看向她的時候,恍惚間卻覺得她在咀嚼的不是菜,而是他的血肉似的。

“師兄?”

她擡起頭來看他,那抹紅也顯得更加刺眼,鮮艷的像血。

“……吃過了。”

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是如何發出的,艱澀的,帶著些嘶啞的,很是古怪。

他看見自己的手背上,鼓起了山巒疊嶂似的青筋,骨節因為克制而泛白。

他聞見了一股潮濕的雨味和玫瑰纏繞在一起,難舍難分,無法掙脫。

“你,一直睡到現在?”

他問出了一個絕對已經越界了的問題。

然後便聽見,她以一種抱怨似的語氣說道:“是啊,昨天折騰得可累了,我一會兒還得去趟藥店。”

某種名為理智的繃緊了的弦,啪的一聲,應聲而斷。

松田陣平。

他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弟弟同期的名字,怒火以燎原之勢,席卷著他的理智。

但他知道,那種夾雜著憤怒,嫉妒和一絲刺痛的情緒,絕不是作為一個師兄所應該有的。

【師兄妹呀,就是後天選擇的家人,要互相扶持的,比親兄妹還要親。】

倉田導師的話於他的耳邊回響,猶如平地驚雷。

對不起,導師。

他不是個合格的師兄。

他喜歡上了一個……絕不該喜歡的人。

他喜歡上了自己的師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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